盛夏燥热,再加上最为器重的长子几个月前意外身亡,家中铺子又出了差错,靳大夫人越发心烦。
她本想让自己讨厌的儿媳为自己的儿子守一辈子的孝,可谁知那不守妇道的女人竟然将靳家这几年置下的庄子、店铺等房产地契一扔,自己拍拍屁股走人。
本来那金映烟也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家,凭着她户部侍郎夫人的身分,想要强留下她倒也容易,她也是铁了心的要让金映烟这个不守妇道的女人去家庙清修赎罪。
谁知老夫人偏疼金映烟,即使有那些巡夜婆子的话做证,老夫人也没有一丝想要发落金映烟的想法。
想到自己的儿子英年早逝,媳妇却迫不及待的在流水居偷人,这样的羞辱,让她怎么忍得下去?
所以,这是她嫁进靳家后的头一回,不顾孝道那顶大帽子,当着老夫人的面,硬是要人拿下金映烟。
只恨自己的婆母丝毫不懂自己的心思,竟也扬声让人拦着,两方人马几番拉扯对峙,加上家里的护卫竟只听令于老夫人,所以最后硬是让金映烟同她的贴身丫鬟们跑了出去。
她要派人去追,又慑于老夫人的权威,到底不敢太过造次,只能眼睁睁的瞧着金映烟主仆等人去了云雨寺。
所幸老天有眼,不到几天的时间,阿圜的死讯传来,让她心情好了起来,婆媳三年,她又怎么不知道阿圜在金映烟心中的地位?
这样的好心情持续了一段时间,谁知道这几天靳家的各个铺子竟接二连三发生了不大不小的银钱问题,逼着她将手头上的银子全都填了进去。
一时之间,三年前那在银钱上捉襟见肘的窘况再现,便连降暑气的冰都有些供不上,只能先紧着老太爷和各家老爷的屋子里。
想到这里,她的眉头一皱,心绪更加烦杂,这一切莫不是那个金映烟在暗地里使绊子?
当这样的臆测涌上心头,靳大夫人的心里就蹭地冒出了一团火,虽然没有实证,可她愈想愈有可能。
要知道这三年多来,靳家的掌家大权一直都握在金映烟的手中,虽然她在离开前已交出所有的印信和账簿,可谁知道她有没有暗中留着后手?
当初她就不该因为碍于老夫人的阻拦放金映烟离去,像这种不守妇道的女人就该在众目睽睽之下沉塘才是。
熊熊燃烧的怒意在她的脸上浮现,还来不及盘算现在自己该怎么做才好,突然,正院的门帘被掀起,此起彼落的问候声跟着响起,靳大夫人连忙起身上前,迎向自己的夫君——户部侍郎靳大老爷靳远山。
「老爷,你可回来,你知道那金映烟实在是恶劣……」
一见自己的夫君,靳大夫人满腹的苦水就忍不住地想要倾泄而出,完全没瞧见靳远山那越发黑沉的脸色,只是一股脑的将自己心底的不满全都说出来。
她叽哩咕噜地说了半天,却始终没有得到夫君的一句响应,有些不满的看向自己的丈夫,却愕然一惊。
嫁到靳家二十多年来,靳远山向来是个脾气谦和的彬彬君子,向来说理,不会轻易黑着一张脸。
如今,那温文的脸上满是怒气,从他紧握的手心瞧来,看起来情绪已经濒临爆发,想起金映烟准备离开前,靳远山的温言劝说,靳大夫人的心忍不住地颤了颤,但仍强自镇定的问道——
「老爷这是怎么了?是不是今儿个公务不顺遂?」
靳大夫人小意殷勤地步上前去,想要伺候自己的夫婿更衣,谁知自己的手却被靳远山重重的拍落。
惊愕地抬眼,见靳远山脸上的寒意更盛,吓得靳大夫人忍不住往后挪了几步。
「前阵子,我才千叮咛、万嘱咐你别再为难金映烟,为什么你就是不肯听?甚至还变本加厉的让那些关系好的夫人们在京中散布那些诽谤金映烟的言语!」
当年金映烟为何会嫁到靳家来,靳远山这个大老爷自然也是知道的,便连儿子诈死好暗中为大皇子去做些秘密任务,他也是知之甚详。
这件事本就是老太爷和靳柳枫商议好的,瞒着靳大夫人也是为了能把事办得更逼真,好教外头的人对靳家少些注意。
谁知道他这个夫人是个死心眼,他一而再、再而三的叮咛,她却还是背着他搞些小动作,如今甚至惹来了慕寒月的不悦,若是因而影响了大皇子所谋之事,他们靳家可是万死都不能赎罪。
「她敢做出败德之事,难道还怕人说吗?我不但要说,还要说到让天下人都知道!我倒要瞧瞧凭她这寡妇之身,再加上如此坏的名声,以后还有谁敢娶她?」
虽然方才对于靳远山的黑脸还有些忌惮,可只要一提起了金映烟,靳大夫人便气得狠了,不管不顾的将心中的话全都说了出来。
「啪」的一声,一个重重的巴掌甩上了靳大夫人那圆润的脸颊,脸颊上是一片热辣辣的痛,她抬手捣着脸,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夫君。
嫁给他近二十年,别说是巴掌,夫君连一根指头都没有动过她,可如今却为了失德败行的媳妇打她!
「你……」
她瞪着他,质问的话半句说不出口,心里的委屈却翻江倒海而来,随即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
「你还有脸哭?若不是你无凭无据,非押着老大媳妇去家庙清修,她会不管不顾地净身出户?若不是你三番两次的在人前人后败坏她的声誉,咱们那些好不容易经营得顺顺当当的铺子,会突然多灾多难起来?你知不知道你为难的不是金姑娘,而是咱们靳家啊?」
「她自个儿做错事,难不成还有理了?我就不懂你们一个两个的怎么总护着她,她是嫁进咱们家当媳妇,可不是嫁进咱们家当主子。」
「对,她不是主子,可她也不是能任你搓揉的寻常姑娘,你以为她一个商家的姑娘凭什么可以住进大皇子的别庄?」
「她……」
这事虽然靳大夫人也知道,可被怒气主宰的她却从来没有深思过这个问题,毕竟在她的心里,金映烟不过就是个上不了台面的商家之女,还和她的生父金晓企断绝了往来,所以在折腾她的同时,她根本没有想过,向金映烟这样的女人也会有靠山。
「她不过就是运气好吧?」蓦地被点醒,靳大夫人惊愕之余,有些呐呐地逞强辩解道。
「蠢妇,那是大皇子的别庄,你以为能住进去只是运气好吗?」
靳远山见自家发妻这样蠢笨的模样,简直忍不住要摇头叹息了,恶狠狠的瞪了她一眼后,沉声说道:「老太爷已经发话了,若是你再说出任何一句招惹金姑娘的话,那么我会立刻送上一封休书。」
迎着靳大夫人那震惊到不行的眼光,靳远山完全不想再多说一句,今儿个本想着解铃还需系铃人,所以打算说服靳大夫人亲自去跟金映烟服个软,他们寻思着若是能哄好了金映烟,那慕寒月应该也不至于再下狠手。
可看发妻这般冥顽不灵的模样,只怕她若去了,误会解不开还得再结仇,现在唯一能指望的,怕也只有远在江南的靳柳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