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冷不防地一抽,她微微地怔愣了一会儿,随即回神,态度依然冷淡。
「方才马车差点撞了人,我过去瞧瞧那姑娘。」
「等等!」慕寒月伸手握住了她那纤细的手臂,尽管方才被她气得七窍生烟,可他仍舍不得她冒一点点的风险。
「啧啧啧,方才这位姑娘还死命的为你这个不守妇道的靳家大少夫人辩护,不惜和人推搡动手也要护住你的名声,可瞧瞧你这个妇德败坏的女人,先夫尸骨未寒,你就当街和男人拉拉扯扯,像你这样的女人,竟还有脸出来走动,也难怪靳大夫人要将她打出门去了!」
尖刻的女声破空响起,一举压过了四周的嘈杂,穿透到在场每个人的耳中。
顿时,金映烟只觉得无数鄙夷的目光全都集中在自己的身上,她微微一僵,旋即脸上浅浅的含了一抹笑容,坚定地挣开了抓着她的慕寒月的手,走到了依然躺在地上的姑娘身前。
就在她弯腰探视的同时,原本那姑娘阖着的眸子倏地睁了开来,原本还带着些许迷蒙的眸子在看到金映烟时瞬间一亮,蓦地从地上坐了起来,还伸手紧紧地握住了金映烟的手,含泪带笑地喊道——
「三姊姊,是你吗?」
「你是……」金映烟被叫了声三姊,脸上顿时布满了疑惑。
倒不能怪金映烟没认出人来,金家除了银子多之外,子嗣也很多,她又三年多没见过金家人,所以乍看之下认不出来也是正常。
「三姊姊,我是小七啊!」紧紧握着金映烟的手,金映柳语带哽咽的说出自己的身分。
随着金映柳的自我介绍,金映烟昔日在金家的记忆也慢慢的从模糊变得清晰了些,再瞧着眼前这个狼狈万分却仍掩不去秀美姿容的姑娘,倒也能与记忆之中的金映柳慢慢重同。
是金家的人呢……在这个时候出现,只怕目的也不单纯吧!
「三姊姊,我找你许久了,本来我寻去了靳家,结果门房连门都不让我进,说是你不守妇道,被休出靳家了……然后我好不容易打听到你落脚云雨寺,我连忙又寻了过去,可住持却说你早已离开。我找不着人只好日日上街打听,谁知方才听到那些夫人们说你坏话、毁你名声,我一时气不过才……」
听明白了她的遭遇,金映烟又瞧了瞧金映柳一脸真切的模样,她沉默之后就抬头说道:「七妹妹,这里人来人往的不是说话的好地方,咱们先回去再说。」
她起身退开了几步,示意欢雀扶起脚有些扭着的金映柳,一行人正准备上马车离去,不意间身后又传来了议论之声——
「瞧吧,这不是心虚了吗?夫君尸骨未寒就同个野男人厮混,这样的女人倒还有脸在外头抛头露脸,若是我啊,早就一条白绫死了清净。」
踏上了车夫摆好的马凳,听到了这话的金映烟缓缓回头,直勾勾地瞧着那说着话的贵妇人。
「倒不知道马夫人的家教这般的好,能在大街上就不问青红皂白的安了个好大的罪 名到我的头上,虽说你与靳大夫人情同姊妹,可也得问清楚原由,再来替她发作啊!」
没有预想中的落荒而逃,金映烟迎着那些鄙夷的眼神,坚定地继续说道:「你们怎么不去问问靳家这个以诗书传家的豪门大户,为何在儿子尸骨未寒之际,便要将一个未曾犯错的媳妇强压到家庙里面软禁?换作是你,难得就能任人欺凌而不反抗,不为自己喊冤吗?」
「你还有脸说了,你不知道《女诫》吗?果真是商家出身的,一身的铜臭,连这些东西都不懂。你要知道,若不是靳家大夫人心慈,不计较你的身分,你以为凭你能进得了靳家这等高风亮节人家的门吗?」
现在开口的马夫人字字严厉、字字诛心,寻常女人家若是在众目睽睽之下遭受这等指责,只怕早恨不得能一头撞死,偏偏金映烟不是那等软弱之人。
她自认不曾对不起靳家一丝一毫,即便是被靳大夫人诬陷,甚至想要找借口将她囚禁在家庙,为靳柳枫守节一辈子,她都没有贪图过属于靳家的一分一毫,她行得正、坐得端!
更何况这本就是一桩交易,凭什么靳家人拿了好处,却还拼了命的将污水往她身上泼来?
「若在下没有猜错,你应该是户部侍郎马中兴家的夫人吧?」
金映烟还没开口说话,一直守在马车旁的慕寒月,那幽冷的眸光已经扫向那一脸大义凛然的官家夫人,问道。
有些诧异这个陌生的年轻人竟能一语道破自己的身分,马夫人的眉微微扬起,眸光中亦带着一股不屑,只是冷傲的昂首问道:「你又是谁?她的姘夫?」
当这样难听的字眼响起,金映烟原本自若的脸色倏地一变,然后她目光警惕地瞧着慕寒月那宛若冰封的脸色,她很清楚那是他愤怒的表现。
抬眼,环视着周遭的众人,再看看被欢雀扶着站在一旁的金映柳,她不想再继续纠缠在这样的谩骂之中。
他人的讥笑诽谤与她何干?
早在她决定这么做的那一刻,她就不会再把旁人的议论放在心底。
「欢雀,扶着七姑娘上车,咱们回去。至于到底是靳家欺人太甚,还是我没有妇德,百姓们自有公断。」
先一步丢下这些话,她转头便自顾自的上了马车,让那个骂得正起劲的夫人一愕。本以为在自己的刺激下,金映烟会在众目睽睽之下更加失态,却没想到她竟对自己的话充耳不闻,从容自若得彷佛自己完全没有做错任何事一样。
欢雀闻言,立即扶着金映柳跟在金映烟的身后上了车,等一行人皆坐定之后,她立刻抬手敲了敲车壁,马车的轮轴随即开始骨碌碌地转动着。
慕寒月看着金映烟完全撇下自己,利落走人,心中难免又生失落,但他却什么也没说,只是用冷冷的眼光看着方才还大言不惭指责着金映烟的马夫人。
只这一眼便让正得意于金映烟落荒而逃的马夫人浑身寒凉,望着那男人眼中的冷意,也不知怎地,心中开始弥漫起一股很不好的预感!